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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的钟表

来源:《善天下》杂志 作者:张昆 发布时间:2022-10-10 16:10:31

 

母亲节花艺贺卡手工坊节日营销宣传海报.jpg


  娘拍拍我的屁股,“该醒了”。


 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。东方露出鱼肚儿白,我还以为是娘赶了个大早,把我的肚兜晾在了天边!       穷人家的日子总是像低年级算术一样简单:多一个孩子,添一瓢水。爹哥儿五个原本住的是三间土坯房,大伯成家时,爹哥四个住两间,到娘过门时,三叔、四叔、五叔干脆就挤一个屋子了。


  娘和爹有着天壤之别的童年。娘自小就衣食无忧,有自己的屋子,有城里的学堂,有专人接送。娘的屋子里除了洗漱用品和书本之外,还夸张地摆着一块钟表,一块德式钟表。那是在城里做生意的“二爷”送的,二爷是娘的二伯。


  富人家的日子讲究得像夫子的戒尺,除过长辈,村里人那时都那么“二爷、二爷”地叫。但钟表在娘那时的家里并不稀罕,娘出于一开始的新鲜而摆弄过几次外,基本上就成了摆设。


  娘是外爷的独女,又是那个大家庭里最小的孩子。日常起居,自然有人料理,娘无需操劳。


  娘有着光鲜的童年,原本她可以在我以下的文字里闪亮地登场,可“天有不测风云”。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使娘的“三十年河东”早早的沦落成了流年的记忆!


  幸运和不幸应该总是对等地发生着!我想那时的天空应该有两颗流星同时坠落;一颗幸运地落在了商洛的山村,最后被天文学家发现,成了作家贾平凹笔下的“丑石”。另一颗却不幸跌入尘埃,砸在了“二爷”的腿上,把“二爷”砸成了“二拐”。“二爷”被叫做“二拐”时,娘的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,就像《石头记》里老贾家地变化。


  一切在一夜之间消失了,包括娘的钟表、娘中学的梦、似乎还有娘的婚嫁大事统统都被充了“公”。


  爹那时普通得就像夜空中的一颗星,穷得就像月光一样散乱在寂静的荒野里。而娘则不同,世家的积淀和知识的滋润使得娘像一颗珍珠,即使站在凄冷的风中也能煜煜生辉!


  爹正是站在荒野中孤独无助的时候捡到了一颗珍珠。


  “曾经沧海难为水”。娘过门时连一锅水都烧不开。祖母手把手地教娘做饭、洗衣、织布……娘最后真地织就了村里最美的图案。


  娘学会了过没有钟表的日子,太阳成了娘的时钟。娘紧盯着“时钟”和一帮没上过学堂、不知道时钟为何物的妇女一起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。这种日子一直延续到我上了小学。


  直到有一天,既是校长又是我们语文老师的付老师把我揪到他的办公室,指着钟表问我为什么迟到时,我才恍然地意识到家里缺少一块真正意义的钟表。


  在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对主席像面壁思过了整整一个上午后,我的思想就得到了全面地“升华”。我把我的“过错”完整地归咎于娘,甚至娘身后的资本的或者封建的社会。


  事实正如我想象的那样,娘搓着干涩的手讷讷地说,都是我的错!我却不依不饶,“什么时候买表?”       “很快!”娘下意识地摸了摸炕头上了锁的木盒子。


  我清楚地知道,那个木盒子是娘的命根,里面是一副外祖母留下来的手镯。外祖母在当年那次劫难中拼死藏下了一副祖上留下的手镯,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它转交给了娘。


  一些人注定了要在她的一生中做出无数次艰难地选择。娘就是如此,当年选择了爹,后来选择了我。娘知道:鱼和熊掌不能兼得!


  “先顶着活人用吧,这就是命!”娘说,却是一脸的无奈。


  有了钟表的日子里,娘果真不用在冬夜的黎明竖着耳朵听鸡叫,我也果真不再迟到了。


  娘就像一块上紧了发条的钟表,为我们的家,为我们姐弟操劳着。而我们却像时钟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娘的视野。


  人常说,用久了的物什就会灵性。钟表时走时停,娘真的老了。皱纹挤占了娘曾经光鲜过的额头,一双干瘪的手,就像拧干了又被摊开了的棉布,撕扯着我们的思念!娘的思念就愈发的多了,她常常会梦见她的三十年河东,梦见她裹着脚步的娘和跛着脚的二伯。


  爹似乎是过怕了没有房子的日子,他用尽他毕生的心血,盖了一院子的砖房。即使是我们姐弟几个全部拖家携口地回家,也住不了那么多的房子。爹娘就像看护仓库一样守在故乡的老屋里。娘要进城看儿女,爹守着;爹要看孙子,娘守着。


  娘终于来城里小住了,抱着她不走了的表,要我找人修修。我转了好几条街,终于找到了一个修表师。


  修表师奇怪的目光看了看我:“修好得三十块,不值!”我点了点头,想想也是。客厅的墙上,孩子的书桌上,连床头都装了表,还要这块旧表干什么用呢?我抱着旧表回家:“娘,这表修不了!”       娘不无遗憾:“可惜了,可惜!”


  几天后,我下班回家,娘抱着嘀嗒作响的钟表乐呵呵对我说“瞧!表修好了。”       “现在物价也涨太快了,修个表要五十,比我买时还贵!”娘嘀咕着。


  我好后悔没帮娘把表修好,并不是心痛娘多花了钱。娘把那块表当做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,当做了她对已故地或是远离了地亲人的思念!


  娘由于血压低常犯糊涂,但却总是闲不住,总是时刻提醒着我们该上班了或者该上学了。


  一日傍晚,娘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,刚一醒来,就习惯性的看表:


  “呦!都快八点了,还不去上班!瞧我,又忘了叫醒你们”。       女儿看了看我,又看看不断自责着的娘,已是泪眼婆娑:“奶奶,今天我们休息。”


  物是人非,表修好了,娘却是真的老了,一头白发像瑟瑟秋风中的蒲公英!灰着、白着、或者灰白着……


  “看我这脑子,怎么就不记得今天是礼拜天呢!”娘继续絮絮叨叨着。我不忍听下去,把目光移向了窗外。


 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!我不相信那些美丽的传说,却愿相信无论圆缺都一如既往照着大地的月光。流星虽美,却只燃烧给自己。月光虽弱,却点亮着整个夜空。


  娘是我心中永远的月光!


责任编辑:许少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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